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刻意“误读”

2000-06-2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阎晶明 我有话说

因为喜欢体育节目,所以就经常可以听到电视体育评论员对球员动作、语言的“误读”,这种误读常常是一厢情愿式的误解,而且是用中国人的想法去揣摸外国人的心思,十分有趣。比如转播法网的宁辛女士,看到西班牙小将费雷罗发球失误后做了一个双手向下用力一甩,并配以摇头的动作,她“注释”说费雷罗的动作是在告诉自己,“忘掉过去,从头再来”。而我怎么看,都觉得那是表示沮丧和懊悔的动作。宁女士的解释恐怕与一种我们熟悉的“中学生作文”情结相关,凡事都必须朝向上的、鼓励的方向去说,而不能有半点灰色的调子。还有德甲专家于大川先生,特别喜欢对球场上出现的慢动作做语言“旁注”,我相信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误读而已。比如他特别喜欢中国球员杨晨,一转播法兰克福队比赛,耳朵里听见的都是杨晨的名字,杨晨在场上怎么说都不过分,然而即使杨晨不在场,也不耽误他三句不离杨晨。有一回法队大比分输给对手,于先生先是认为应该派杨晨上去力挽狂澜,后见教练始终不派杨晨上场,就煞有介事地认为,教练这样做是认为反正这场球要放弃,不如把杨晨雪藏起来,用到下一场硬拼同样面临保级的弱旅。一开始还有点猜测的语气,到后来得到另两位评论员的支持,就好像给对方打过电话一样,绝对是真的了。“铁嘴”的最大特点就是,他总是有理。

我想起了批评家,他们其实就是文学评论员,批评家对文学的“误读”在过去是需要别的批评家来争论、纠正甚至批判的,到后来我们引进了西方文艺理论里的“误读”学说,方知道,误读不但不可避免,而且是文学批评家的权利和天职,误读是文艺美学的组成部分。这一学说特别开人思路,特别有利于解放我们的批评眼光,更新我们的批评观念。然而眼下我们应当讨论的是,误读作为一种批评理念究竟应当有怎样的内涵和外延。说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批判了资本主义的堕落、虚伪和残酷,同情下层社会,但因作家的出身(如托尔斯泰)局限了他们的眼光,所以对资产阶级抱有幻想,甚至还给资本主义指路,恨不得人家直接替自己的社会掘了墓,这算不算一种误读?说李白、杜甫的诗歌批判了封建社会的丑恶现象,但因历史局限造成了没有看到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前景,简直想从他们的诗歌里直接读到社会主义的字眼儿,这算不算一种误读?说鲁迅的《风波》就是批判辛亥革命的不彻底,《离婚》就是批判旧的婚姻观念对妇女的束缚,算不算一种误读?还有,男作家如贾平凹写了性,要么是世纪末情怀的表现,要么就是在诲淫诲盗;女作家写了女性性心理,就是女性的觉醒或女权主义的崛起;70年代的女作家以高雅的姿态写了个人的粗鄙生活,就成了70年代人的代言人,就成了文学的新新人类,这样的误读应当怎样评价?就像三个体育评论员扎堆儿能把没有的说成有一样,三个以上的文学批评家联手推出一批观点相近的文章,就好像为某一位或某一类作家作品定好了历史位置。这样的误读,真的是文学的误读吗?即使在今天的批评界,出于各种利益考虑而刻意做出的误读批评,有时并不是或不完全是学术眼光与学术观点问题。王朔说老舍,谈鲁迅,其中也充满了误读,但王朔常常还能交代出自己是基于童年阅读印象。职业批评家往往有掌握真理的姿态,在学术词汇的掩护下,不无私利的观点有着权威的面目,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。我们的批评家,面对话题式的争论时,分歧与误读往往还是得自于真实的想法,面对作家作品时,却常常言不由衷或虚张声势。误读二字是不能完全说明问题的,刻意的误读有时就是一种恶意的炒作或者故意说昏话,绝不是真正的文学的误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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